(本文節錄版原載於壹週刊282期,完整版轉載自臺灣電影筆記)

假如你能忍耐黑白片,也能撐過電影開場那一大段美國小鎮亞裔醫生無聊生活片段仍沒有睡著的話,那你就有機會看到這部堪稱台灣近年來影像處理最嚴謹的紀錄片。《醫生》的構圖和配樂都經過精心設計,電影的敘事架構更出人意表,因這其實是個十分具爆炸力的題材,但導演似乎不甩現下台灣流行的煽情紀錄片格局,另闢一條外表冷靜卻內蘊強大能量的小徑,我們必須隨他穿過他對美學的堅持,譬如說冷靜沈著和黑白片等元素,才能看到他心目中紀錄片該有的莊嚴模樣。

電影的主題很沈重,我們將接連看到兩個男孩死亡,其中又以主角溫醫生的兒子溫昱和突然在13歲時疑似自殺最震撼,但電影裡完全沒有哭天搶地的畫面,我們只看到溫醫生夫婦冷靜克制的敘述他們記憶中的兒子,兒子喜歡的書,兒子平常的玩笑話和兒子的「葬禮創作」,在這些蛛絲馬跡中,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孩逐漸成形,可惜醫生夫婦此時只能用「過去式」時態來描述兒子了。

導演藉由溫醫生正在醫治的一位祕魯癌症病童當對照組,就天真活潑而言,祕魯小孩大眾化多了,他喜歡蛇或電動玩具這些小孩嗜好,他對治療時的痛或思鄉之情也都毫不隱諱,相較於內心世界始終模糊神祕的溫昱和,祕魯小男童可親多了,但病魔依舊奪走他的命。溫醫生在歷經喪子之痛後仍得和死神拔河,而死亡的陰影依舊考驗著他。

導演藉由記錄癌症病童開創了對早夭兒另一層次的閱讀,原來不是只有英才會遭天妒,凡人都難逃一死,不管你是否想探索上帝的祕密,在死神面前其實大家都是平等的。

不過,我還是得說,有了祕魯對照組,或許擴大了這條死生之路的向度,但大家最想知道還是那個天資聰穎的小男孩溫昱和為何會自縊,溫醫生夫婦因為不解、不捨和哀慟而想迴避兒子死因可以理解,但導演似乎也在迴避,好似如此就能展現他尊重劇中人的心意,但卻留下更多謎團。

美國紀錄片導演麥可摩爾的美學或許很粗糙,有時甚至很霸道的硬把影片剪成自己的主張,但他探討《科倫拜高中事件》連瑪莉蓮曼森的歌都扯進去了,也廣泛討論了槍枝氾濫等種種社會議題;相較之下,《醫生》好似個自閉兒,劇中人和美國主流社會毫無互動,外界對他們也無法造成什麼影響。

少了溫醫生一家和美國主流社會磨和的掙扎也就罷了,這部電影竟連華裔社群和這家人的互動也付之闕如,但這起少年自殺案明明在當地華人圈投下一顆震撼彈,完全切除這家人與同族或整個社群的活動,只會使人更加陷入迷霧中。導演其實並非沒機會探討更多自殺少年的隱私,少年的媽媽提供了「我兒子最好的一個朋友」是個印度裔小男童,可惜他就輕輕放過,以致於我們對溫昱和的一生始終模糊。

這部電影真的提供了一團迷霧,但也因為還有很多謎底都沒揭曉,觀眾必須加入這場黑白的戰局,方能為這故事找到出路,因此我只能說,這部片的後座力真的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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